辜鴻銘上課對學生有何要求?魯迅在講臺上如何評價秦始皇和曹操?沈從文第一節課竟說不出話?徐志摩課上帶學生外出“旅行”?錢理群怎么評價他的老師王瑤?
我們熟悉這些大家們的文字,但卻很少了解到當他們在大學里,站上講臺的時候,是怎么表達,又是怎么和學生交流的。
在下文中,我們將以學生視角再次打量梁實秋、梁漱溟、沈從文、熊十力、魯迅、胡適……這些曾在北大講堂上傳道、受業、解惑的名師們。當埋頭書齋時,他們是文豪、思想家、學者;當面對學生、指導學生時,他們是一代代青年精神求索的引路人。
從時間跨度上來說,這些師者相距一個世紀,但他們講課時卻擁有著同樣的投入與熱情——思想的鋒芒也由此閃爍。
下文選自《先生說》,經出品方授權發布。
1
梁漱溟

梁漱溟(1893-1988),儒學家,1917年-1924年在北大教授印度哲學
1917年,蔡元培從歐洲訪問歸來,出任北大校長。梁漱溟拿著自己的論文《究元決疑論》登門求教。
蔡告知:“我在上海時已在《東方雜志》上看過了,很好!
讓梁沒有想到的是,蔡接著提出請他到北大任教并教授“印度哲學”一門課程。
梁大吃一驚,謙虛地表示,自己何曾懂得什么印度哲學呢?印度宗派那么多,只領會一點佛家思想而已,“要我教,我是沒得教呀”,蔡回答說:
“你說你不懂印度哲學,但又有哪一個人真懂得呢?誰亦不過知道一星半點,橫豎都差不多。我們尋不到人,就是你來吧!”
梁總不敢冒昧承當。
蔡又申說:
“你不是喜好哲學嗎?我自己喜好哲學,我們還有一些喜好哲學的朋友,我此番到北大,就想把這些朋友乃至未知中的朋友,都引來一起共同研究,彼此切磋。你怎可不來呢?你不要是當老師來教人,你當是來共同學習好了!
蔡的這幾句話深深打動了梁,他便應承下來。

1918年7月,北京大學哲學門畢業合影。前排教師左起:康寶忠、崔適、陳映璜、馬敘倫、蔡元培、陳獨秀、梁漱溟、陳漢章,二排左四為馮友蘭。
2
辜鴻銘

辜鴻銘(1857-1928),學者,1915年起任北大英文教授。
沈從文回憶辜鴻銘在北大講學時的情景:
“辜先生穿了件緗色小袖綢袍,戴了頂青緞子加珊瑚頂瓜皮小帽,系了根藍色腰帶。最引人注意的是背后拖了一根細小焦黃辮子。老先生一上堂,滿座學生即哄堂大笑。辜先生卻從容不迫地說,你們不要笑我這條小小尾巴,我留下這并不重要,剪下它極容易。至于你們精神上那根辮子,據我看,想去掉可很不容易!因此只有少數人繼續發笑,多數可就沉默了!
沈稱辜的這句話給他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。另據震瀛回憶,辜鴻銘在北大執教時,“很得學生愛戴,胡適之先生也比不上”。辜常教學生念英文本的《千字文》:“Dark skies above the yellow earth.”音調很足,口念足踏,全班合唱!艾F在想起來,也很覺可笑?此臑槿,越發詼諧滑稽,委實弄得我們樂而忘倦,這也是教學的一種方法,所以學生也很喜歡。
鴻銘在北大講授的是英國文學,每學期上第一堂課,他都要先對學生宣告:
“我有三章約法,你們受得了的就來上我的課,受不了的就早退出:
第一章,我進來的時候你們要站起來,上完課要我先出去你們才能出去,這是師徒大義,不可不講;
第二章,我問你們話和你們問我話時,都得站起來;
第三章,我指定你們要背的書,你們都要背,背不出不能坐下!
辜要求雖嚴,但一般是沒有學生退堂的。講到得意處,他會忽然唱段小曲,或者從長袍里掏出幾顆花生或糖果大嚼,令人忍俊不禁。
陳獨秀說,辜鴻銘在北大上課時,帶一童仆為他裝煙倒茶,辜坐在靠椅上,拖著辮子,慢吞吞地講課,一會兒吸水煙,一會兒喝茶,學生著急地等著他講課,辜一點也不管。有時一年下來只講六首十幾行英詩。但他講起來時,常有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觀點。他稱
“英詩分三類:國風、小雅、大雅。國風又可分為威爾士風、蘇格蘭風等七國風(只是沒有薩克斯風)”。
他還對學生說:
“我們為什么要學英文詩呢?那是因為要你們學好英文后,把我們中國人做人的道理,溫柔敦厚的詩教,去曉諭那些四夷之邦!
有學生向他求教學語言妙法,辜言道:
“今人讀英文十年,開目僅能閱報,伸紙僅能修函,皆由幼年讀一貓一狗之式教科書,是以終其身只有小成!
他主張的就是中國私塾教授法:
“以開蒙未久,即讀四書五經,尤須背誦如流水也!
3
魯迅

魯迅(1881-1936),文學家、思想家,1920年-1926年在北大國文系任教
馮至曾先后兩度聽魯迅在北大講“中國小說史”,在他看來,聽魯迅講課,與讀其文章一樣,在引人入勝、娓娓動聽的語言中蘊蓄著精辟的見解,閃爍著智慧的光芒。魯迅對于歷史人物的評價,往往跟傳統的說法很不同,但卻十分中肯、剴切。
譬如談到秦始皇,魯迅說:
“許多史書對人物的評價是靠不住的。歷代王朝,統治時間長的,評論者都是本朝的人,對他們本朝的皇帝多半是歌功頌德;統治時間短的,那朝代的皇帝就很容易被貶為‘暴君’,因為評論者是另一個朝代的人了。秦始皇在歷史上有貢獻,但是吃了秦朝年代太短的虧!
談到曹操時,他說:
“曹操被《三國演義》糟蹋得不成樣子。且不說他在政治改革方面有不少的建樹,就是他的為人,也不是小說和戲曲中歪曲的那樣。像禰衡那樣狂妄的人,我若是曹操,早就把他殺掉了!

4
熊十力

熊十力(1885-1968),儒學家,1922年起在北大教授“佛家法相唯識”
1922年,受梁漱溟等人的舉薦,熊十力被蔡元培聘為北大主講“佛家法相唯識”的特約講師。
到北大任教后,他因為受不了上下課的約束,且認為“師生蟻聚一堂,究竟有何收益”,便不去教室上課,而采取古代師生朝夕相處、自由隨和的書院式教學,在家中授課,成為北大教師中的獨一份。
熊講起課來,如長江大河,一瀉千里,一連講三四個鐘頭,中間也不休息。他從不坐著講課,喜歡在聽講者面前指指畫畫,講到高興時,或談到重要的地方,往往情不自禁,隨手在聽講者的頭上或肩上拍一巴掌,然后哈哈大笑,聲震屋宇,以至學生們都不敢坐第一排,怕熊的“棒喝”。有的人躲在最后一排,以避其鋒芒,他就從最后一排拍起。朋友們與他談話,也不敢靠近他。
5
胡適

胡適(1891-1962),1917年7月回國,在北京大學任教數十年,擔任過中文系主任、英文系主任、文學院院長、校長等職務
“中國哲學史”是北大的老課,胡適到北大之前由陳漢章講,陳從伏羲講起,講了一年才講到《洪范》。胡適到北大后接任此課,一開始授課便新意迭出。當時的學生顧頡剛回憶:
“他來了,他不管以前的課業,重編講義,辟頭一章是‘中國哲學的結胎的時代’,用《詩經》作時代的說明,丟開唐虞、夏、商,徑從周宣王以后講起。這一改,把我們一般人充滿著三皇五帝的腦筋,驟然作一個重大的打擊,駭得一堂中舌撟而不能下!

1924年9月,胡適與北大研究所國學門同人合影。前排左起:董作賓、陳垣、朱希祖、蔣夢麟、黃文弼;二排左起:孫伏園、顧頡剛、馬衡、沈兼士、胡鳴盛。三排左二為胡適
胡適的演講式教學方式在北大頗受歡迎,常常因紅樓教室人滿為患而搬入二院大講堂。
他講課從不發講義,自己也沒有講稿。講課內容很有新意,如講中國文學史(宋元明清部分)時,先從文學評論的角度,介紹王若虛的《滹南遺老集》;講《紅樓夢》作者曹雪芹時,給學生們介紹了曹寅寫給康熙皇帝的奏折。但同學們最喜歡的還是他的演講。
柳存仁稱:
“胡先生在大庭廣眾間講演之好,不在其講演綱要的清楚,而在他能夠盡量地發揮演說家的神態、姿勢,和能夠以安徽績溪化的普通話盡量地抑揚頓挫。并因為他是具有純正的學者氣息的一個人,他說話時的語氣總是十分地熱摯真懇,帶一股自然的傻氣,所以特別地能夠感動人!

經胡適提議,1917年11月16日創刊的《北京大學日刊》
6
錢穆

錢穆(1895-1990),歷史學家,1931年起在北大歷史系任教
錢穆是北大學生喜愛的教授之一。他在北大講授“中國近三百年學術思想史”“中國通史”等課程,從來都是兩個小時連起來講,中間不休,錢講起課來感情充沛,聲音洪亮,生動活潑,令聽者忘倦,因此教室內總是座無虛席。
朱海濤描述錢的講課風采道:
“一副金屬細邊眼鏡和那自然而然的和藹,使人想到‘溫文’兩個字,再配以那件常穿的灰布長衫,這風度無限雍容瀟灑。向例他總帶著幾本有關的書;走到講桌旁,將書打開,身子半倚半伏在桌上,俯著頭,對那滿堂的學生一眼也不看,自顧自地用一只手翻書。翻,翻,翻,足翻到一分鐘以上,這時全堂的學生都坐定了,聚精會神地等著他,他不翻書了,抬起頭來滔滔不絕地開始講下去,越講越有趣味,聽的人越聽越有趣味。對于一個問題每每反復申論,引經據典,使大家驚異于其淵博,更驚異于其記憶力之強……這種充實而光輝的講授自然而然地長期吸引了人!
期末考試時,錢出的題目也很新穎。有一年,“中國通史”考試時,有一道題只有八個字——“擬旨”“批紅”“判事”“封駁”,意在考查學生對唐代政治制度及其機制的掌握情況?荚囅聛,學生張錫綸對人說:“試題出得真棒!”
晚年的錢穆堅持在臺灣素書樓傳道授業,講授中國文化。有一次,他在家中為學生講課時突然說:
“其實我授課的目的并不是教學生,而是要招義勇兵,看看有沒有人自愿犧牲要為中國文化獻身!
7
徐志摩

徐志摩(1897-1931),詩人,1924年-1926年在北大英文系任教
詩人徐志摩畢業于北京大學,后又任北大教授。他講課不拘一格,瀟灑隨意。有時干脆就把學生帶出教室,到郊外青草坡上雜亂坐著,或躺著,聽著小橋流水,望著群鶯亂飛,讓學生和他一起暢游詩國。據沈從文回憶,徐有一次上課時帶了一個很大的煙臺蘋果,一邊吃,一邊講。還對學生說:“中國東西并不都比外國的差,煙臺蘋果就很好!”
有人描寫徐志摩在北大上課時的風采:
“先生在北大不穿西服,或者以為中國服比洋服詩意較多。先生住胡適家中,每至上課,均坐人力車,并不提黑皮包,僅僅散抱幾本書于懷內。先生嘗口銜紙煙進教室,放腳于椅上或坐于書桌上講書,在其藹善面孔與疏朗音調中時時流露詩意之靈感,剎那間,和諧而寧靜渾圓的空氣,充滿教室。有時使人感覺似在明月下花園中聽老者講美麗故事之神情。講至痛快淋漓之際,將眼鏡摘下,徐徐用手帕揩拭,擦凈后再戴上!
8
沈從文

沈從文(1902-1988),1929年被聘為中國公學國文系講師,講授新文學研究和小說習作
沈從文26歲那年,受中國公學之請,第一次登臺授課。慕名前來聽課的學生很多,沈竟然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,先在講堂上呆站了10分鐘。
10分鐘以后,才徑自念起講稿來,僅10分鐘便“講”完了原先預備講一個多小時的內容。然后望著大家,又一次陷入沉默,最后只好在黑板上寫道:“今天是我第一次登臺上課,人很多,我害怕了!
學生因此而大笑不已。課后,學生紛紛議論:“沈從文這樣的人也來中公上課,半個小時講不出一句話來!贝嗽拏鞯胶m耳里,胡微笑著說:“上課講不出話來,學生不轟他,這就是成功!
據沈從文的得意門生汪曾祺回憶,沈曾在西南聯大講授過三門課程:“各體文習作”“創作實習”和“中國小說史”。
他講課沒有講義,講起來毫無系統,多是類似于聊天的即興漫談。經常是看了學生的作業就作業講一些問題。
他雖然讀了很多書,但從不引經據典,總是憑直覺說話,從不說亞里士多德怎么說,福樓拜怎么說,托爾斯泰怎么說。
他講課的聲音很低,湘西口音很重,因此有些學生聽了一堂課,往往不知道聽了一些什么。
他講話也不借用手勢,沒有任何舞臺道白式的腔調。但他講得很誠懇,甚至很天真,沒有一點嘩眾取寵的江湖氣。
他教學生創作,經常講的一句話是:“要貼到人物來寫!彼麖牟唤o學生出命題作文,誰愛寫什么就寫什么,自己命題。他給學生作文寫的批語,有時比學生的作文還要長。
9
季羨林(1911-2009),語言學家,1946年起在北大東方語言系任教
季羨林在德國留學期間,正值法西斯統治時期,求學條件殊為不易,但他仍忍饑挨餓,發奮學習希臘文、拉丁文、梵文、吐火羅文、巴利文,研讀梵語佛教經典。
留學期間,他的功課門門得優。當畢業論文勝利通過時,他的感受是:“我沒有給中國人丟臉,可以告慰親愛的祖國!
季羨林的幾位弟子編《季羨林文集》,在前言的初稿中稱季為“國學大師”“國寶級學者”“北大唯一終身教授”。季看后要求刪去,并說:
“真正的大師是王國維、陳寅恪、吳宓,我算什么大師?我生得晚,不能望大師們的項背,不過是個雜家,一個雜牌軍而已,不過生得晚些,活的時間長些罷了。是學者、是教授不假,但不要提‘唯一的’,文科是唯一的,還有理科呢?現在是唯一的,還有將來呢?我寫的那些東西,除了部分在學術上有一定分量,小品、散文不過是小兒科,哪里稱得上什么‘家’?外人這么說,是因為他們不了解,你們是我的學生,應該是了解的。這不是謙虛,是實事求是!
季羨林經常講:
“沒有新意,不要寫文章!
“鸚鵡學舌,非我所能;陳陳相因,非我所愿!
1998年,程郁綴擔任北大社會科學部部長,季已80多歲。當時學校文科機構經常召開各種學術會議,程常請季出席講話。沒有特殊情況,季總會應邀參會,每次講話都不長,控制在十分鐘到一刻鐘左右;而且每次講話中都有幾句他自己的想法和見解。
有一次,程拜訪季時說:“季老,人們說您可以稱得上‘三必先生’了!奔韭勓圆唤,程解釋道:“所謂‘三必’,即您每會必到,每到必發言,每發言必有新意!奔拘α诵,對程說:“前兩點勉強稱得上,第三點實在不敢當!
北大長期流傳著一段關于季羨林給新生看行李的佳話:某年9月初,北大新學期開始。一位新生帶著一大堆行李來報到,實在太累,又要去辦入學手續,就把行李放在地上。正在發愁之際,剛好走來了一個衣著極為樸素的老人,樣子親切和藹,就像個老校工。這名新生便上前說:“老同志,給我看一會行李好嗎?”老人爽快地答應了。那位新生則輕裝去辦理手續。近一個小時過去后,新生歸來,老人還在靜靜地看守著。新生謝過老人,兩人分別。
直到北大開學典禮時,那位新生才驚訝地發現,主席臺上就座的北大副校長季羨林,正是那天替自己看行李的老人。
10
梁實秋

梁實秋(1902-1987),散文家、學者,1934年起在北大教授英國文學史和英文詩歌
梁實秋在北大上課時,黑板上從不寫一字,他說:“我不愿吃粉筆灰!绷弘m為留洋歸來的學者,但上課時卻常常身著長袍馬褂,腳蹬千層底布鞋,活似一老派學者。他講課的功底十分厚重,很有感染力,據說有一次他在課堂上講解英格蘭詩人彭斯的一首詩,情思悱惻。講不多時,有一女生為情所動,淚下如雨;梁繼續再講,她竟伏案放聲大哭起來。課后回家,梁向家人提起此事,梁的兒子問梁:“您是否覺得抱歉?”梁答:“不,彭斯才應該覺得抱歉!
11
王瑤

王瑤(1914-1989),文學史家,1952年起在北大中文系任教
陳平原曾追隨王瑤攻讀博士學位,陳在《為人但有真性情》一文中,曾這樣描述王的“傳道授業解惑”之法:
“先生習慣于夜里工作,我一般是下午三四點鐘前往請教。很少預先規定題目,先生隨手抓過一個話題,就能海闊天空侃侃而談,得意處自己也哈哈大笑起來,像放風箏一樣,話題漫天游蕩,可線始終掌握在手中,隨時可以收回來,似乎是離題萬里的閑話,可談鋒一轉又成了題中應有之義。聽先生聊天無所謂學問非學問的區別,有心人隨時隨地皆是學問,又何必板起面孔正襟危坐?暮色蒼茫中,庭院里靜悄悄的,先生講講停停,煙斗上的紅光一閃一閃,升騰的煙霧越來越濃——幾年過去了,我也就算被‘熏陶’出來了!

1989年春節,陳平原、錢理群在王瑤先生家書桌前
12
錢理群

錢理群(1939-),中國現代文學研究者、作家,1981-2002年在北大中文系任教
錢理群的學生鄭勇說,在北大中文系,極少見到像錢講課那樣感情投入者:
“由于激動,眼鏡一會兒摘下,一會兒戴上,一會兒拿在手里揮舞,一副眼鏡無意間變成了他的道具。
他寫板書時,粉筆好像趕不上他的思路,在黑板上顯得踉踉蹌蹌,免不了會一段一段地折斷;
他擦黑板時,似乎不愿耽擱太多的時間,黑板擦和衣服一起用;講到興頭上,汗水在腦門上亮晶晶的,就像他急匆匆地趕路或者吃了辣椒后的滿頭大汗。
來不及找手帕,就用手抹,白色的粉筆灰沾在臉上,變成了花臉。即使在冬天,他也能講得一頭大汗,脫了外套還熱,就再脫毛衣。
下了課,一邊和意猶未盡的學生聊天,一邊一件一件地把毛衣和外套穿回去。如果是講他所熱愛的魯迅,有時你能看到他眼中濕潤、閃亮的淚光,就像他頭上閃亮的汗珠。
每當這種時刻,上百人的教室里,除老錢的講課聲之外,靜寂得只能聽到呼吸聲!
本文節選自

《先生說》
作者:楊虎/ 嚴敏杰/ 周婧